民间故事:烂柯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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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、当牛做马

1

青衣和红衣分头结果二鬼,回到山上继续下棋。他们双眼通红,心不在焉。

青衣说:“我们在处理牛头和马面这件事上,是不是太绝情了?”

民间故事:烂柯梦

红衣说:“有点绝。虽说他们是鬼,可鬼也有命。”

青衣说:“依你的意思,我们该做点补偿?”

红衣说:“给钱?”

青衣说:“俗了。”

红衣说:“神仙会死吗?”

青衣说:“你傻了?怎么抛出这样的问题?”

红衣说:“我们将功赎罪吧?”

青衣说:“怎么赎?”

红衣说:“下凡,给人当牛做马。”

青衣说:“你得想好了,人间牛马干的,可都是苦差事。”

红衣说:“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。”

青衣说:“不对。吃得苦中苦,方为仙上仙。”

红衣说:“问题是我们要当谁的牛,做谁的马?”

青衣说:“当然是穷苦人家的牛马。”

红衣说:“可能会没命的,你别后悔就好。”

青衣说:“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”

红衣说:“你错了。一言既出,牛马难追。”

青衣说:“你先选,当牛还是做马?”

红衣说:“我当牛。”

青衣说:“我做马。”

两位仙翁说完如释重负,分头降落人间。

2

接到儿子获得乡试资格的消息时,笑意在弄楼屯汉子阿侬的脸上漾开来。

他打听了前往省城赶考所需的盘缠,笑容瞬间凝固。眼角的鱼尾纹拢在一起,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五六岁。

阿侬慌张地环顾屋子,这么多年来,为了供儿子读书,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变卖了。唯一值钱的东西,只剩下那头老黄牛。

当晚,阿侬心事重重地躺下了。脑海里不停地闪回关于那头牛的记忆。

老黄牛是父母留给阿侬唯一的财产,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:“儿子,牛是家里的顶梁柱,卖了牛,家就塌了……别卖牛!”

这几十年来,阿侬经历过多次生活的苦难,比如娶妻时没有彩礼,但他幸运地娶到了一个善解人意又勤劳的女人。

可惜妻子福分薄,在儿子3岁时就因病去世了。

阿侬一人把儿子拉扯大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除了种庄稼,还到处打闲工,一心只想让儿子读圣贤书,考取功名。

这么多年来,阿侬一直把老黄牛当成另一个孩子,耕田梨地都仰仗它,他也善待它。除了白天放牛吃草,他还给它割草当夜宵。

可惜,世间的一切都在变老。老黄牛正在衰老,阿侬渐渐变老,迟早都会死去。

这些年来,为了供儿子读书,阿侬该借的亲戚都借了。

亲友们不耐烦时,甚至告诫他:“你家里的锅都揭不开了,还供儿子读什么书?”

阿侬说:“书中什么都有。”

渐渐的,阿侬在亲友眼里成了糊涂和固执的代名词。彼此越走越远,甚至有红白喜事也不相往来。

赶考的日期步步逼近,可盘缠仍无着落,阿侬急了。

这天早上起床后,阿侬给宗堂上了几炷香,说:“爹,娘,孩儿不孝,如今只能卖牛给你们的孙子凑路费了。你们地下有知,别怪我!”

阿侬牵着老黄牛上街叫卖时,一路上泪流满面。

耕牛在农村可是大宝贝,老黄牛并不愁销路。最终,阿侬把牛卖到了邻村。

新主人看了看老黄牛的牙齿,说:“这牛还能活多久呢?好在我并不指望它拉犁。”

阿侬说:“要不是万不得已,多少钱我也不卖给你!”

在农村,人们害怕新买的小牛生疏时,会给它买一头老牛做伴,给它带路,让它学会耕田梨地。

当晚,阿侬攥着卖牛款回到家,看着空荡荡的牛栏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暗自庆幸老黄牛没有落在肉贩子手里。

两天后的夜里,半梦半醒的阿侬隐隐约约听到牛反刍的声音。

“咦?难道是我听错了吗?”他赶紧披衣挑灯,起来察看,意外地看见老黄牛正站在屋前,静静地看着他。

阿侬又惊又喜,抱着牛脖子说了半宿的话。

天刚亮,新主人就找上门来了。他说昨夜把牛拴在屋旁,没想到它竟然会找到回家的路。

尽管阿侬舍不得,但买卖已成。看着牛被牵走时,阿侬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
半个月后,老黄牛又悄悄地回到弄楼屯。

这次它是挣脱绳子回来的,因为牛鼻还残留着血迹。

新主人牵走老牛时,它恋恋不舍地回头。阿侬躲了起来,不忍直视。

眼看老黄牛两次跑回老家,新主人生气了。他扬言说回去后把它关起来,并威胁说再这样就不客气了。

可半个月后,老黄牛再次回到弄楼屯。这次它是撞坏牛栏冲出来的。

经过三次折腾,新主人怕老黄牛半路被人劫走,落了个牛财两空,便狠心地把它宰杀了卖肉。

阿侬得知消息,匆匆赶往想把牛赎回,但为时已晚。

当阿侬在新主人的房墙上看见晾着一张牛皮,上面血滴未干时,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,吓得新主人不知所措。

最后,阿侬掏钱买回那张牛皮。

回到家里,阿侬大病了一场,躺在床上半个月才能起身。

儿子离家赶考的那天,阿侬指了指晾在自家墙上的牛皮,颤抖着说:“儿子,无论你走多远,别忘了那张牛皮……”

3

听了妻子病重的诊断时,那旺屯的老谭浑身哆嗦了一下。

为了治好妻子的病,他几乎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。现在只剩下一匹马,那匹陪伴他们整整走过了15年的老公马。

这匹公马来历可不一般。当初结婚时,岳父问老谭想要什么陪嫁品,老谭脱口而出要一匹公马。

岳父不解,说:“公马不能繁衍后代,价格又贵,你确定吗?”

老谭说:“我只想要一匹公马,能干活。”

岳父摇摇头,说:“好吧。”

公马四肢矫健,高大威武,初次见面老谭就爱不释手,一有空就给公马刮毛擦背,草料从不间断。

老谭婚后夫妻恩爱,可惜一直没有孩子。他们便将那匹公马当作孩子看待,干活时尽量减轻它的负担。有时老谭宁愿挑着柴火草料,也不愿让马驮。

乡亲们都笑老谭爱马胜过爱自己。老谭说:“你们不懂,这匹马价值可大了。”

经过训练,老谭的公马不仅能驮运东西,还会耕田犁地。

由于身高体壮,毛发油亮,曾经有个老板出高价想买走它,但被老谭拒绝了。老谭说:“我可不舍得卖掉自己的孩子。”

每逢当地有木材运输时,老谭就牵着公马去驮木材。每当当地有石料拉时,老谭就牵着公马去拉石料。由于公马力大无穷,老谭所得的报酬总比别人多。

多年来,老谭夫妇省吃俭用,积攒了一点钱。可那些钱在妻子的病痛面前,灰飞烟灭。

病来如山倒,郎中说必须给老谭的妻子动手术才能救命,但医药费高昂。

老谭搜尽家财,仍没凑够手术费。眼看妻子奄奄一息,老谭心急火燎。

黔驴技穷之下,老谭突然想起一个远方的表哥。

小时侯两人玩得挺好,不过已经多年不来往了。

听说表哥做点小买卖,老谭决定前往求助。不过,老谭脸皮薄,多年不见突然狮子大开口,没有信物实在让人难以信服。

可一想到病床上的妻子,老谭心一横,决定拿公马去做信物。虽然公马老了,也许不那么值钱了,但信义无价。

吃过早饭,老谭走到马厩前,搂着公马的脖子,说:“发妻有难,人马难两全,只能委屈你了!”

老谭爬山涉水,一路上他都是牵着马,舍不得骑行半步。

表兄弟相见,百感交集,奈何时光飞逝,物非人非。

果然,老谭说明来意后,表哥有点犹豫了。

老谭说:“表哥,我实在走投无路了,不然也开不了这个口。”

表哥说:“我知道,只是……”

老谭说:“放心吧,我会把这匹马当信物留下,等有钱还了就把它赎回去!”

表哥说:“这匹老马值多少钱呢?再说它还是公的。”

老谭说:“别人可能不知道这匹马的价值,但它对我们两口子来说就是一个孩子。”

表哥不说话。

老谭眼泪婆娑,说:“没有妻子,我便没有家;没有公马,我的家就残了。”

表哥说:“你别说了。把马牵回去吧,我信得过你!”

老谭说:“我先把马放在这了。一年后我把钱如数还你,到时再把马牵走吧。我只有一个请求,别打它!”

当老谭攥着钱,头也不回地离开表哥家时,公马在身后发出一阵嘶鸣。

由于手术及时,老谭的妻子很快回家了。

那天晚上,她直奔马厩而去。当看到马厩空空如也时,她厉声尖叫:“公马去哪儿去了?!”

老谭低头说:“抵押给人了。”

妻子坐地哀嚎:“早知道你卖马救我,我不如死了好!”

随后,老谭和妻子大吵一架。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红脸。

妻子心情不好,加上思念老马,病情再次加重。她央求老谭去借钱,想方设法把老马赎回来。

“欠债我们可以还钱,但那匹公马世上唯一。它要是出了意外,我也不想活了!”

老谭拗不过妻子,挨家挨户跟乡亲们借钱。

实在借不到时,老谭就跪下说情。很快,老谭凑够了钱,打算天一亮就前往表哥家把公马赎回来。

当晚睡觉时,老谭梦见老马已回家,正在马厩里滴答滴答的踏蹄,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。

半梦半醒中,老谭信以为真,咕咚跳下床,挑着马灯直奔马厩。

他惊讶地看见老公马赫然地站在马厩旁,定定地看着他,眼角淌着泪水。

老谭丢掉马灯,搂着公马脖子,欢呼雀跃道:“老婆,公马!”

妻子闻讯,垂死病中惊坐起,抹黑跑到门外,也搂着公马又哭又笑。

天亮后,老谭扒了两口冷饭,准备出门还钱。

他走到马厩前想看马时,却看见公马口吐白沫,倒在地上死去了。

“老婆,公马!”老谭悲伤难抑,泣不成声。

妻子闻讯,飞出家门。看见公马已死,顿时晕了过去。

这时,老谭的表哥也风尘仆仆地找上门来了。当他看见老谭两口子哭成一团,身旁躺着那匹死马时,也傻眼了。

表哥说:“我猜公马一定是赶了一夜的路,累死的。这可真是一匹好马,念旧,义气,想想我还真不如一只畜生呢!表弟,我对不住你!”

第二章、猪的申诉

1

青衣和红衣下凡给人当牛做马,感受到了人间冷暖,一时善心大发,有求必应。

四方生灵听说后,纷纷前往喊冤。青衣和红衣怜悯苍生凄苦,尽力普渡众生。

这天,青衣和红衣忙里偷闲下棋时,一只猪鬼跑到跟前哭哭啼啼。

青衣说:“今天休息日,我们不上班。”

猪鬼说:“我知道,可上班时候来,我担心排不上号。”

红衣说:“你有什么烦恼?”

猪鬼说:“我死得冤!”

青衣说:“任何死的生灵都会喊冤。”

猪鬼说:“我是真的死得冤!”

红衣说:“何冤之有?”

猪鬼说:“同在一个屋檐下,有牛、马、猪、狗、猫、鸡、鸭和鹅。主人凭什么先杀我?”

青衣说:“有果必有因。”

红衣说:“也许这就是你的命。”

猪鬼说:“我不信命。”

青衣和红衣听了,异口同声说:“那你来找我们干什么?”

猪鬼说:“听说你们是神仙,掌管生老病死,我的事管不管?”

青衣说:“当然管!你对生这么迷恋,我们又怎能忍心不理?”

红衣说:“说吧,你要我们做什么?”

猪鬼说:“我想叫上主人,还有牛、马、狗、猫、鸡、鸭和鹅,一起来评评理。”

青衣说:“好吧。”

红衣说:“可以。我先提醒你,这是你唯一申诉的机会。请好好珍惜!”

猪鬼说:“一言为定。”

青衣说:“你想把时间设在什么时候。”

猪鬼说:“当然是家畜和人类平等对话的时候。”

青衣和红衣对视一眼,点了点头。

2

那个时候,家禽家畜是会说话的。人们蓄养禽畜,并非为了宰杀吃肉,而是结交朋友。平日里,人跟禽畜友好共处,其乐融融。

当时,封门村里有个年轻后生叫龙虎。此人天生神力,热情好客,一日三餐少不了肉。他不仅种田种地,还挖了一张池塘养鱼,此外还饲养众多禽畜。

一天晚上,龙虎家里来了客人。由于是临时拜访,来不及准备菜肴,龙虎便萌生宰杀禽畜招待客人的念头。

他推开家门,提着菜刀来到屋旁的牛栏,水牛正在“哑哑哑”的反刍。

“干嘛呢?”水牛问。

“找下酒菜?”龙虎说。

水牛面不改色:“怎么?你想杀我做下酒菜?”

龙虎挥舞着菜刀:“不行吗?”

水牛似笑非笑:“还别说,牛肉特别好吃。你可以炖,也可以炒,还可以烤,每种味道都不一样。”

“谢谢你的提醒,我是认真的。”龙虎提着刀又靠近了一步。

水牛喷了一鼻子气:“你杀不了我!”

“别说大话!刀可是在我的手上。”龙虎说着又挥了挥菜刀。

“拉耙你行吗?拉犁你行吗?”水牛说,“再说,我从不吃你一粒粮食,不喝你一杯酒。你知道什么叫水牛精神吗?”

龙虎听了,一下子愣在原地,因为水牛说的确实是事实。

“如果说你是你们家的顶梁柱,那我就是顶梁柱旁的一尊石头,天塌了你先扛着,你扛不住了由我撑着。”水牛说,“这么说吧,我就是一个家庭的一半,至少也是三分之一,没了我一个家庭就不完整。”

“你牛逼!”龙虎说,“那么,我该杀谁待客呢?”

“太多了,鸡鸭鹅猫狗猪都可以,就看你的胃口。”水牛说着扭转屁股,朝龙虎噼啪噼啪拉了一堆牛屎。

龙虎捂着鼻子逃离牛栏,转到了隔壁的马圈。

“呵呵呵!”马刚才偷听了龙虎跟水牛的谈话,忍不住笑道。

“你笑什么?想做下酒菜吗?”龙虎问,突然意识到除了可以杀鸡鸭鹅猫狗猪,还可以杀马。

马说:“好主意!有一道名菜叫马饭,是用米饭跟马肉做成的,不知你吃过没有?如果再放几个酸梅,味道好极了!”

龙虎挥舞菜刀:“有过耳福,但没口福,要不拿你试一试?”

“呵呵呵。”马仰头嘶笑,“杀我?你还没那个胆。”

“别嚣张!我手里可是拿着刀。”龙虎说。

马底气十足:“你不敢杀我,因为我无可替代。”

龙虎:“别吹嘘!世间跨界的事情太多了,比如狗拿耗子,比如牝鸡司晨,各种越俎代庖。”

马:“你以为我只是简单的运输工具?错了!只要你教得好,耕田犁地的事情我也干得了,不少农民都这么驯马。”

龙虎一怔,点点头,承认马确实是多面手。

“呵呵呵。”马洋洋得意起来。

龙虎恼羞成怒:“你太嚣张了。问你一个问题,假如答案让我满意,可以不计较,如果不满意,还得拿你下酒。”

马:“你问吧。”

龙虎:“牛不能杀,马也不能杀,我今晚该杀谁待客?”

马重复了一遍水牛刚才的回答:“太多了,鸡鸭鹅猫狗猪都可以,就看你的胃口。”

龙虎哑然一笑,故意找碴:“这答案怎么听着这么熟呢?换一个!”

马生气了,飞起后腿,差点踢中龙虎的命根子。

“我尼玛!”龙虎侧身躲过,骂道。

他回身看了看牛和马,发誓:“我虽然不杀你们,但你们也别想过好日子!”

从此,牛和马每天都有没完没了的苦力活要干。渐渐的,人们便发明了一个词语叫“做牛做马”。

离开牛栏和马圈后,龙虎漫无目的地走。

他提着菜刀走到猫窝旁,一手逮住猫,挥刀就要剁:“猫啊猫,家中来客,没有菜肴,只好牺牲你了!”

猫听了,吓得打哆嗦,卖萌道:“尊敬的主人,杀了我你会后悔的,如果没有我,今后谁替你看管粮仓?”

龙虎细想了一下,觉得猫确实会抓老鼠,便放了它一条生路。不过,龙虎叫猫给他出一个杀谁的主意。

猫眼睛滴溜溜一转,指了指狗窝说:“你干脆杀狗吧,它见谁都叫,逮谁就咬,近来还学会抓老鼠多管闲事,讨厌死了啦!”

龙虎听后,提着木棍来到狗窝旁,操起狗尾,抡起木棍就要打。

狗看见了,眼含热泪,装出可怜楚楚的模样:“亲爱的龙哥,杀了我,今后谁替你看家护院呢?”

龙虎心想狗确实有这本事,而且必不可少,便放走了狗。他也叫狗出一个杀谁的主意。

狗说:“杀鸡吧!它每天天还没亮就打鸣,我永远都睡不够!看我这黑眼圏哟……”

过后,当狗得知是猫唆使主人来杀自己时,便反目成仇,从此一见面就打架。而猫因为理亏,大多数时候以吃败仗告终。

龙虎听了狗的话,果真跑到鸡笼边,伸手抓了一只公鸡。

看着明晃晃的菜刀,公鸡吓坏了,语无伦次道:“龙哥哥,你可不能杀我呀,莫非你忘了?我可是会报晓的。”

龙虎说:“会报晓有什么了不起?每天吵哄哄的,大伙想睡个懒觉都不行!”

公鸡说:“如果我不打鸣,你起床出工就不规律了,懒汉坐吃山空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!”

他听后,觉得公鸡说话在理,也放了它一条生路。

当公鸡得知是狗唆使主人来杀自己时,咬牙切齿,恨恨地说:“今后我半夜三更就打鸣,吵死你个熬夜狗!”

龙虎离开鸡窝时,刚好经过鹅圈旁,便顺手扭住一只大鹅的脖子。

就在他举刀欲砍时,大鹅开口说话了:“龙爷,难道你看不见家门前的那片荒草是谁给锄的吗?是我呀,没有我今后谁替你除草?”

龙虎想了想,觉得大鹅平时确实干了不少清洁工的活,也把鹅放了。

大鹅眼睛骨碌碌一转,在龙虎耳边悄悄说:“你把鸭子杀了吧,它嘴巴太多,声音又那么难听,吵死人了!”

龙虎听了点点头,扑向鸭窝,摁住一只公鸭。

面对寒光四射的菜刀,公鸭吓坏了,结结巴巴说:“龙……叔,你不能杀我呀,平时我可是在田里帮你吃虫的,没有我你的庄稼哪里来的好收成?”

经过一番游说,龙虎也把鸭子放了。

他转了一圈,仍找不到下酒菜,气急败坏地把菜刀一丢,吼道:“既然你们谁都不想死,那么请告诉我谁最该死?如果说不出来,我就把你们统统杀光!”

此言一出,众禽畜顿时吓得鸦雀无声,面面相觑。在沉默了两分钟后,它们异口同声说:“猪最该死!”

“杀猪?”龙虎挥刀恐吓众动物,道:“请你们分别给出各自的理由?”

鸡说:“猪最肥胖!”

鸭说:“猪饭量最大!”

鹅说:“我的意见跟鸭一样!”

猫说:“猪最脏最臭!”

狗看了猫一眼,本来想说自己的意见跟猫一样,但因刚才对猫怀恨在心,便改口成:“猪最好吃懒做!”

龙虎听了,觉得它们说的都有道理,于是提刀向猪栏走去。

他走到猪栏旁时,猪睡得正香,鼾声如雷。

龙虎拍了拍猪的后背:“起来!我有要事跟你相商。”

猪没搭理他,仍旧呼呼大睡。

龙虎只好动手拧了猪耳朵,它才粗声粗气地苏醒过来。

龙虎:“猪,告诉我,你有什么本事?”

猪睡眼惺忪,打了一个呵欠,懒洋洋道:“这大半夜的,你跟我讨论什么本事?我没别的,就是吃了睡,睡了吃,长膘快!”

龙虎点点头:“嗯,你现在已经够肥了,正适合下酒。”说罢提刀捅进猪脖子。

可怜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就在梦中一命呜呼了。

多年以后,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吃肉以猪肉为主,据说也是从此开始的。

第三章、狗的命运

1

送走了喋喋不休的猪鬼,青衣和红衣不禁想起下凡当牛做马的经历,既心有余悸,也心生不甘。

青衣说:“实在没想到,我们给人当牛做马,到头来还把性命丢了。”

红衣说:“我们这是怎么了?”

青衣说:“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。我们虽身为神仙,却也少不了人间烟火味。”

红衣说:“我在想,倘若我们变成狗,结局可能会不一样。”

青衣说:“你的意思是,我们变成狗,再下凡做好事?”

红衣说:“嗯,狗多聪明啊。就怕你拉不下这张脸。”

青衣说:“狗确实比牛马聪明多了,它可是人类最亲近的朋友。”

红衣说:“那你敢试吗?”

青衣说:“你都不怕,我凭什么怕?”

红衣说:“好。那我们分头行动,看谁能活着回来。”

青衣说:“一言为定。”

红衣说:“你去哪座村庄?”

青衣说:“默村,去陪伴一对夫妻。你呢?”

红衣说:“念庄,去陪伴一个鳏夫。”

说罢,青衣摇身变成了一条白狗,红衣则变成了一条黄狗,开始新一轮的命运探索。

2

默村是一座拥有30户人家的村庄,家家户户都养狗。

奇怪的是,200多名默村村民皆不吃狗肉。外嫁或入赘默村的人,初到默村时都要进宗祠起誓:“今后不得吃狗肉!”

默村人养狗,都是用来看家护院的,因为不杀狗,狗们大多老死,埋葬。久而久之,默村便拥有了一处狗的坟场,比邻村民的墓地。

狗在默村人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,跟默村人的老祖宗有关。

很多年前,闭塞的默村尚未成村,只有一对逃难到此的夫妻。男的叫阿奇,女的叫阿希,还有一条白狗。

眼看年过四旬仍无儿无女,阿奇感叹:“什么时候我们才有自己的孩子呢?咱不会在这山沟沟老死无后吧?”

阿希则抱怨:“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,或许缘分未到吧!”

阿奇有苦难言,只好借酒消愁,一日三餐离不开酒的麻醉。

这天午饭,阿奇饮了两斤米酒后,提着镰刀带着白狗上山砍柴。

他手脚麻利,浑身是劲,很快便砍到一担柴火。

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,阿奇酒意上头,昏昏欲睡,便钻进草丛歇息。

就在这时,山火爆发,凶猛的火龙朝阿奇睡觉的草丛扑去。

白狗见状,紧咬主人的衣领,冲他狂吠。奈何阿奇耳朵厚,睡意酣,仍然直挺挺躺着。

“汪汪汪!”白狗大叫不止,上蹿下跳,东奔西突。

很快,白狗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牛浸窝(牛泡澡避暑的水坑),里面盛着过膝的雨水。

白狗箭步跃入水里,浸湿狗毛后,再跑到离阿奇三四米远的草地上疯狂打滚,弄湿草地。

火势越烧越大,白狗则来回不停地浸湿狗毛、打滚,在阿奇睡觉的周围筑起了一圈防火带。

直到大火烧光山头,阿奇才苏醒过来。他睁开朦胧的醉眼,看见白狗躺在身边,吐着舌头,浑身湿透,已经没了气息。

阿奇站起来,才看到被烧焦的漆黑山头,却惊讶地发现离自己三四米远的草地毫发无损。

疑惑不解的他走过去摸了摸草尖,发现草尖湿漉漉的,还淌着水。

他循迹来到牛浸窝旁,看到无数狗爪的印痕。同时,发现窝里的水快见底了,这才恍然大悟白狗用牛浸窝里的雨水救了自己一命。

阿奇泪奔,为了纪念白狗的救命之恩,刨了一个深坑埋葬白狗。

回家后,阿奇把山上的奇遇告诉妻子,阿希听了也连连称奇。

她叹气道:“我喜的是你捡回了一条性命,我忧的是今后咱没有伴了。”说着呜呜大哭起来。

此后,阿希失魂落魄,有时睡觉也会梦见白狗而掉眼泪。阿奇则沉默得像一墩老树根,神情黯淡,哀叹连连。

一天夜里,阿奇和阿希都梦见白狗站在家门外狂吠。他们不约而同从床上跳起来,跑到门外寻找,可屋外电闪雷鸣、狂风骤雨,哪里有白狗的影子。

没多久,阿希怀有身孕,当年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。此后,两人又陆续生儿育女。

阿奇临死前,给村庄取名“默村”,又叫“狗村”。同时给儿女留下“狗死埋狗,不食狗肉”的遗训。

渐渐的,默村不断地枝繁叶茂,由最初的一户人家壮大成30户人家。

每当问及为何不吃狗肉时,默村人都说:“如果没有白狗舍命救护老祖宗,就没有现在的我们,所以饿死也不能吃狗。”

3

腊月廿九清晨,念庄73岁的鳏夫阿远决定赶圩买点年货。虽然他没有老婆孩子,但总不能在过年时干坐着。

8时刚过,阿远穿好了皮靴,披上了棉衣,戴牢了毡帽。他转身取下墙上的帆布袋,准备出门。

村里还没通大路,人们赶圩时搭马车。

阿远想早去早回,同时也担心出门迟了马车就没了位置。

就在他带上房门准备离开时,跟他相依为命多年的老黄狗,突然拦在他跟前,朝他狂吠,接着紧咬他的裤管不放,嘴里发出“呜呜”的悲鸣。

阿远笑着说:“阿黄,你怎么了?我又不是不回来了!好好看家,我给你买骨头去呢。”

多年来,老黄狗的陪伴给阿远的鳏居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。平时下地干活,阿远和狗,一前一后,形影不离。阿远干活时,狗就趴在田间地头看着。阿远买肉吃时,也不忘给狗丢几块。

阿远把老黄狗驯成了一条好猎狗,大到黄鼠狼,小到老鼠,黄狗都曾经捕到过。

村民在背后都跟阿远开玩笑说:“老黄狗不再是一条狗,而是你的儿子呀!”

阿远听了,总是呵呵笑。

如今,阿远人老了,狗也老了。

有时,阿远会傻想:万一哪天自己先走了,狗会不会难过?又或者,狗先离世了,自己该怎么办?

每当想到这些事情时,阿远都倍感凄凉,老泪纵横。

眼看轻声细语支不开老狗,阿远情急之下,便用脚踢开它,把它反锁在屋里。

可转身出门的刹那,阿远看见老狗眼里噙着泪水,嘴里持续发出“呜呜”的悲鸣。

阿远心软了,也生气了,他把帆布袋丢在地上,说:“好吧,我不赶圩了,今年过年我们一人一狗就喝西北风吧!”

在弄楼屯村口,一辆马车已坐着六口人,满满当当。

在车夫发出“驾驾驾”的吆喝声后,马车吱呀吱呀地驶离了小山村。

盘山路,又窄又陡。但这并不妨碍赶圩人愉快的心情,他们在车上有说有笑。

在一个漫长的下坡路段,有几个大弯道衔接着。

马车经历了刚才半死不活的爬坡,此时轻盈地呼啸而下。

车夫是个急躁的年轻人,在转弯处,他才意识到刹车不灵了,顿时吓得面如土色,直呼大家别慌张。

车上的村民见状,早已乱作一团,发出尖叫声。

随着“嘣”的一声巨响,马车在侥幸地绕过了两道弯后,翻下路基。车上3名村民当场死亡,3名村民受伤。

噩耗传到村里时,阿远庆幸不已,他又楼又亲老黄狗,说:“狗啊狗,要不是你,我今天可能把命丢了。”

黄狗则偎在阿远身边,扑扑地摇着大尾巴,目露得色。

三年后,76岁的阿远离世。由于没有子女,他第二天就出殡了。

在这期间,大黄狗一直不吃不喝,并一路跟随送殡队伍上了上岗。

人们埋葬阿远的棺椁时,大黄狗发出“呜呜”的悲鸣,然后消失在草丛中。

按照村里的习俗,人们次日要给阿远垒高坟墓,并开挖炉灶。

当人们来到墓旁时,惊讶地发现已经死去的老黄狗。它的头正对着阿远的墓碑,睁着眼睛,张着嘴巴,似乎在叫唤主人。

4

出乎意料的,青衣变成的白狗,红衣变成的黄狗,又以惨死告终。

二仙回到山上,回忆各自在默村和念庄的遭遇,摇头连连。

青衣说:“死了两回,我总算明白一个道理。”

红衣说:“什么道理?”

青衣说:“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,神仙也有之。”

红衣说:“嗯。不过,我认为死得其所。”

青衣说:“难道我们只能做神仙吗?到了人间就非死不可?”

红衣说:“人间太复杂,很多事情我们预料到了,但应对能力不足。”

青衣说:“我们曾经的铁石心肠,在看见人间疾苦后,也软化了。”

红衣说:“你别忘了,神仙也是人变的。”

青衣说:“照理我们比人类聪明能干,怎么说死就死了呢。”

红衣说:“我似乎看出了问题所在。我们死的两次,都是各自为战。”

青衣说:“你的意思是,如果我们并肩作战,或许能不死?”

红衣说:“我可不敢这么说。”

青衣说:“要不我们再试试?”

红衣说:“这回你想变成什么?”

青衣说:“还是蛇吧。”

红衣说:“人间关于蛇的传说太多了,有的成了经典,就怕我们折腾一场,到头来也没有新意。”

青衣说:“不追求新意,只求能活着。”

红衣说:“我们都变成蛇吗?”

青衣说:“不!我变成蛇,你变成人。”

红衣说:“什么人?农夫?蛇贩?厨师?”

青衣说:“你的眼界能不能放宽一点?比如僧人!”

红衣听了,哈哈大笑:“僧人?这个关系我熟悉,不就是白娘子跟法海吗?”

青衣说:“那种关系,才没有新意。”

红衣说:“要不就是小青跟法海那样的?”

青衣白了红衣一眼,说:“小青跟法海是什么关系?”

红衣说:“敌对关系。”

青衣说:“那样的关系,结局就是简单粗暴的死。”

红衣说:“你详细点说。”

青衣说:“这回我们去弄楼屯,帮助一个被丈夫休掉的女人。”

红衣说:“有点意思!希望这回我们都能活着回来。”

第四章、寡妇与蛇

1

弄楼屯有个女子叫阿桂。早年嫁人,没有生育,加上长年患病,中年时被丈夫休了。

阿桂回到家中,父母已过世,哥哥阿五、弟弟阿六皆已成家。

兄弟俩家境殷实,奈何他们都认为被休的女人不吉利,不接纳姐姐,让她独自守着破旧的祖屋过活,很少过问。

阿桂腿脚不便,年轻时还勤能补拙,年岁渐长后只能靠养一些鸡过日子。

一天中午,阿桂出门访友。她背着包袱,拎着一只乌鸡,经过一条绵长的田埂时,突然看见跟前横着一条白蛇,有手臂般大小。

阿桂胆小,顿时吓得迈不动脚,祈祷说:“蛇啊蛇,别害我,说到活着,我跟你一样都不容易!”

白蛇当然听不懂人话,仍然横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
僵持了一会,阿桂又说:“人有人路,蛇有蛇道,我们各走各的,请给我让路吧。”

这时,白蛇似乎听懂了人话。它翻动身子时,尾部有斑斑血迹,似乎被人打过或者被别的动物攻击。

“蛇啊蛇,我不是医家,只是一个弱女子,该怎么救你?”阿桂喃喃自语,“你是不是饿坏了?我给你一只鸡,你打哪来回哪去吧。今后饿了你就去后山崖底,我每隔三天送你一只鸡……”

阿桂说着把乌鸡的脚绑上,丢到白蛇跟前。

白蛇看见扑腾的乌鸡,电光火石般一口咬住鸡头,衔着乌鸡,一步三回头朝田里爬去。

此后每隔三天,阿桂都在中午时分拎着一只鸡下到后山崖底叫唤:“蛇啊蛇,我给你送鸡来了,你现身吧!”

每当阿桂呼唤三声过后,草丛里就会传来“沙沙沙”的声音,接着白蛇就会拖着病体出现在跟前。

阿桂把鸡丢过去,白蛇电光火石地咬住鸡头,衔着鸡头,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草丛里。

2

三个月过去了,白蛇渐渐地康复了。

那天,阿桂把鸡丢过去时,白蛇无动于衷。她只好把鸡捡回家:“蛇啊蛇,你伤好了就走吧,今后每隔九天我都会来这里看你。”

没有人知道,阿桂为了救一条蛇,几乎把家里的鸡都赔进去了。可眼看着白蛇康复,她心如灌密。

因为在这个世上,阿桂已经没有知心朋友了。不久前她去看望的那个友人,跟她一样是难姐难妹,不幸的是她已去世了。

此后每隔九天,阿桂就会下到后山崖底呼唤白蛇。白蛇就会爬出来,静静地横在阿桂的脚边,听她唠叨。

阿桂跟白蛇说起小时候的快乐,聊起结婚后的辛酸,谈起眼前生活的窘迫,动情处泪水涟漪。白蛇则安静地在她双腿间盘着,一动也不动。

那段时间,阿桂满面红光,乡亲们都说这辈子从没见过她如此神采奕奕。

在看不见的神秘角落,白蛇越长越大。起初只有手臂般粗细,渐渐的有小腿般粗细,最后有大腿般粗细。

一年,瘟疫侵袭弄楼屯,阿桂的鸡死伤大遍。看着空空如也的鸡笼,她开始忧心忡忡未来的生计。毕竟没了鸡就没了蛋,没了蛋就换不了大米。

祸不单行的是,阿桂还染了风寒,身体虚弱的她在卖掉最后一只母鸡后,只能靠喝着稀可照镜的白粥度日。

原本,她每隔九天都会到后山崖底跟白蛇相约,自言自语,排遣忧苦,现在她已没有力气走到崖底了。

那天,阿桂爬到崖底,跟白蛇呆了很长时间,又把童年、青年、中年和眼前的境况都跟白蛇说了。有时,阿桂说着说着就笑了;有时,阿桂说着说着就哭了。

分别前,阿桂说:“蛇啊蛇,我恐怕今后不能来看你了,请你多保重!”

此后,每到跟白蛇相约的日子,阿桂只能坐到门前呆呆望着天空自言自语,黯然流泪。

乡亲们见了,都说阿桂疯了。

兄弟们听说后,觉得丢死人显眼,气汹汹找到阿桂:“你想死就死,别装神弄鬼吓唬人!”

阿桂听了,泪如念珠,心如死灰。她说:“放心吧,我很快就饿死了,不会丢你们的脸面太久了!”

3

家中已经没米下锅,阿桂连稀粥都喝不上了。她只能靠喝水充饥,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等待死神降临。

这天大清早,阿桂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沙沙声,接着传来隐隐约约的敲门声。

“谁呢?”阿桂挣扎着起床去开门,惊异地看见家门口有一只受伤的兔子。

阿桂看着受伤的兔子,左顾右盼了一会,不见有人来认领。

阿桂心一横,晃晃悠悠地靠过去,捡起兔子。她喝了一大碗水,然后拎着兔子去叫卖,换回了两斤大米。

此后每隔三天,阿桂一打开家门就会看到受伤的小动物,比如兔子、竹鼠等。

阿桂起初以为那是偶然的,直到有一天她透过窗户才知道那些动物都是大白蛇馈赠的。

那个瞬间,阿桂再也忍不住了,她打开门哭着追出去,说:“蛇啊蛇,人间无情蛇有义,你真是有灵性呀!”

由于过度惊喜和激动,阿桂竟然岔气,昏死过去了,再也没醒来。

兄弟们本来就对阿桂不敬重,过后就把她草率地埋在后山的崖底。

渐渐的,阿桂被乡亲们遗忘,就像她不曾活在这个世上,不曾是村里的一份子。

4

某天中午,一个砍柴的村民经过阿桂墓旁时,赫然看到坟顶盘着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大白蛇,顿时惊呼:“快来人啊,这里有一条大蛇,这里有一桶露天的银子!”

村民闻讯,纷纷提着木棍和锄头前去捕蛇。

可当众人赶到阿桂的墓前时,只看见一滩鲜血和一只鞋子,大蛇和那个村民不知所踪。

阿五和阿六闻讯赶到,仗着坟墓是阿桂的,一口咬定蛇是阿桂变的。他们说:“这是我们的家事,蛇由我们料理,闲杂人赶紧走开!”

那对兄弟有钱有势,平时横行村里,村民不敢得罪,只好站到一边看热闹。

阿五和阿六围着阿桂的坟墓转了几圈,看不到大蛇的踪迹,认为大蛇肯定就栖身在墓里。

阿六年轻气盛,爬上坟顶,挥着镰刀割杂草,挥着锄头扒拉坟墓。

随着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豁然锄出了一个大洞。

“大哥,大蛇肯定藏在洞里!”阿六说着,猫着腰往洞里探头探脑。

就在这时,一阵阴风吹过,瞬间飞沙走石,村民们纷纷捂着眼睛。

“救命啊!”混混沌沌的沙尘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,等到风平尘静,人们发现刚才生龙活虎的阿六也失去了踪影。

“阿六!”阿五厉声尖叫,发了疯似的刨阿桂的坟墓,试图营救弟弟。

惊甫未定的村民则冷漠地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幕,无动于衷。

“你们谁来帮我挖坟,等捉到了大蛇,我就分钱给他!”阿五鼓动道。

村民们面面相觑,仍不为所动。

“谁来帮我捉大蛇,我跟他对半分卖蛇的钱!”阿五继续鼓动。

“有钱不赚傻到家!你们就站在这里等着看我们分银子吧!”一阵骚动过后,人群中走出两个大胆男子,他们爬上阿桂的坟顶给阿五助阵。

突然,人们听到一阵“嘶嘶嘶”的声响,仿佛从地心传出来。

村民又惊又怕,说:“莫非大蛇来了?”

话音未落,只见阿桂坟上的大洞里“嗖的”冲出一条水桶粗的大蛇。它张着喷血大口,眨眼间又生吞了阿五。

那两个助阵的村民见状,吓得调头就跑,可还没逃出几步,就被大蛇的尾巴扫到,卷进了洞中,瞬间也没了踪影。

“大蛇吃人啦!赶紧逃命吧!”村民目睹了惨烈的一幕,在惊呼中作鸟兽散。

5

弄楼屯大蛇出没,一天内连夺五条人命,村民闻风丧胆,谈之色变。

由于担心大蛇进村作乱,村民纷纷收拾行李搬离村庄。

这天午后时分,弄楼屯村口走来了一个老和尚。他拄着拐杖,手持铜盂,说:“各位施主,你们扶老携幼,行色匆匆,要去哪里?”

“老和尚,村里闹蛇灾了,你赶紧走吧,别来送死!”

老和尚站住,说:“哦,竟有这事?能否跟老衲细说详情?”

众人上下打量老和尚,见他举止不凡,便将前因后果一一告知。

老和尚听罢,叹气道:“人间无情,大蛇有义。阿桂即大蛇,大蛇即阿桂。谁是谁非,心知肚明。”

众人听了老和尚的话,觉得有几分道理,可都害怕丢掉性命,又急着赶路。

老和尚说:“大家先别急着走,此处有你们的土地,离开了土地,何处是家园?不如容老衲先去探个究竟,再走也不迟。”

众人听了,吃惊地看着老和尚,觉得他这是不自量力,白白送死。

老和尚看着目瞪口呆的村民,说:“出家人不打诳语。”

村长心一横,领着老和尚朝阿桂的坟墓赶去。

村长起初胆怯不前,老和尚激将道:“你身为一村之长,临危而惧,还有没有一点担当?”

村长面露愧色,只好硬着头皮带路。

众人见有老和尚和村长做挡箭牌,也呼啦啦地跟上去看热闹。

老和尚信步走到坟前,双手合十道:“阿桂,老衲今日前来,并非取你性命,只想跟你约法三章。”

话音刚落,天色突然转暗,四下阴风四起,伴随一阵“嘶嘶嘶”的响声。转眼间,大蛇已经在阿桂的坟墓上盘成一团,缓缓地蠕动,吐着长信子。

众人见了,吓得六神无主。老和尚面对大蛇,却神态自若,他说:“第一句话:人是人,蛇是蛇,就算你生前苦大仇深,但在你伤了五人性命后,一切已归零,今后你不得再祸害乡民;第二句话:人有人路,蛇有蛇道,今后你不得再现世吓人!”

大蛇听了,吐着长信子,发出“嘶嘶嘶”的声响。

“第三句话是,”老和尚看了村长一眼,“乡民若加害于你,你可奋起反抗,这不在前二条约定之列。”

村长听了,又想起那葬身蛇腹的五条人命,对着大蛇躬身膜拜说:“阿桂,我代表村民记住了约定,回去后定告诫村民不得对你有非分之想,否则生死自负,你安心走吧!”

大蛇听了,“嗖”的一声钻进洞里,无影无踪。

随后,老和尚从袖口掏出一张黄色符条,搁在洞口,拿了一块石头压住,拜了三拜,乘着暮色离去。

从此,村民再也没见过那条大蛇。

至于老和尚留下的符条,经过风吹雨打,早已灰飞烟灭。但阿桂坟上的大洞依然存在,它黑洞洞地看着路过人们,似乎在诉说着什么。

6

尽管此次下凡没能救活阿桂,但青衣和红衣对这个结局颇为满意。

他们回到大青山上,一边下棋,一边闲聊。

青衣说:“阿红,我们联手上演了一出好戏。”

红衣说:“美中不足的是,阿桂死了。”

青衣说:“一个人的生或死,并非都由我们主宰。再说,我们已经给她带去了无数希望和慰藉。”

红衣说:“这叫什么呢?人多力量大吗?”

青衣说:“你入戏太深了吧?我们是人吗?叫团结协作更贴切些。”

红衣说:“哦,我差点忘了。不过,你这总结政治色彩太浓了吧?哈哈!”

青衣说:“反正是这个意思。”

红衣说:“其实,我一直想知道人间的真爱是什么滋味。”

青衣说:“你还记得阿乐和阿欢吗?就是那样的。”

红衣说:“在我看来,他们还缺一点什么。也许是不够浪漫。”

青衣说:“这么说,你想要一场风花雪月吗?”

红衣说:“如果可以的话,我倒想成就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恋。”

青衣说:“这个不难。别忘了,我们可是神仙。”

红衣说:“你有什么好主意?”

青衣说:“有一个山村歌王叫阿牧,心上人阿妍死去多年。阿牧因为用情太深,四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。”

红衣说:“我们能让阿牧的意中人起死为生吗?”

青衣说:“当然能,别忘了,我们可是神仙。”

红衣说:“这次我们又要变成什么?”

青衣说:“两个丫鬟。”

红衣说:“丫鬟?”

青衣说:“没错!两个无所不能的丫鬟。”

第五章、山村歌王

1

阿牧是个老光棍,年过四十仍没有对象。

在农村,男子到这个年纪,基本上很难成家了,除非娶寡妇,还要入赘女方家。

阿牧天生一副好嗓子,能指物为歌,唱起山歌来滔滔不绝。曾几何时,村里男子谁会唱山歌,谁就容易追到女孩子。可时至今日,唱山歌变成老年人的专利,年轻人唱不出几句。

村民嘲笑阿牧:“时代变了,你别老活在过去了。唱山歌不会引来神女的,你还是外出打工挣点钱吧,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逮到个把寡妇。”

阿牧听了,说:“我生在山里,死在山里,只愿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,吃五谷杂粮,唱农人哀乐,不想被人使唤。”

众人骂阿牧:“冥顽不灵,活该你光棍!”

阿牧说:“等在这世上呆烦了,我就走。到时你们可别吓一跳。”

众人以为阿牧想媳妇想疯了,又哈哈大笑。

阿牧农忙时下地劳作,农闲时进山砍柴,雷打不动。

这年农历三月三,阿牧吃过早饭,便提着镰刀进山砍柴。

由于青壮年人长年外出打工,村庄周围曾经被开荒得光秃秃的山坡,又变成灌木丛生、野草丰茂。那些失踪多年的狐狸、林麝、野猪等重新活在人们的视野里。

跟往常一样,心事重重的阿牧一路唱着山歌进山,将人到中年、一事无成的哀怨,抒发得淋漓尽致,动情处黯然垂泪。

他又想起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,那是山歌在农村广为传唱的年代,青年男女谈恋爱,不看家庭出身和物质条件,只要两人山歌对上了就私定终生。

阿牧曾经有过知音,那是一个叫阿妍的女孩。阿牧唱上一句山歌,阿妍就能对出下一句山歌;阿妍唱出上一句山歌,阿牧就能对下一句。

人们都说,阿牧和阿妍这辈子谁离开谁都不会幸福。不料造化弄人,就在他们俩准备结婚时,阿妍罹患绝症离世了。

时隔20多年,阿牧仍念念不忘阿妍。唱山歌成为他怀念阿妍的独特方式。

2

午后,阿牧砍到了一大担柴火,准备打道回府。

这时,他才发觉自己走得有些远了。来时他一路唱山歌,不知不觉翻山越岭,穿谷过梁。

重担在肩,一想到等下还有两道漫长的山坡,阿牧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
第一道坡的坳口叫巴坳,第二道坡的坳口叫兰坳,都是奇异事件频发的地方。可惜,眼前不是讲故事的时候。

阿牧挑着柴火,哼哧哼哧走在山路上。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赶到巴坳山脚下。

他抬头仰望漫长的山脉,叹了一口气,抖了抖肩上的柴火,开始爬坡。

谷底的那片田野叫那兰,有上百块水田点缀其间。此时在阳光的映照下,明晃晃的。

“这道坡实在太长了,”阿牧爬到半山腰,已累得气喘吁吁,汗水迷蒙了双眼,“我要一口气爬到坳口,再歇脚。”

当他离坳口还有四五百米远时,突然听到前方有欢声笑语传来。

“这下好了,有人同行没那么累。”阿牧想。

当他来到坳口,看见两个姑娘正坐在路边歇脚。有说有笑,嘻嘻哈哈。

两个姑娘肌肤粉嫩,貌美如花,就像戏台上的仙女。

阿牧看了她们一眼,便铭记她们的音容笑貌。

阿牧和她们坐在坳口闲聊了一会,等到汗水沉寂,才继续上路。

接下来的路途,阿牧一边挑着柴火,一边跟那两个姑娘说笑,还对起了山歌。

山歌的内容涵盖干农活的劳累、对心上人的思念、对现实生活的无奈。

阿牧虽然以一挑二,却不输给她们。

那是一种久违的美妙,是阿妍走了以后阿牧再也找不到的快乐。

期间,樵夫阿牧不像重担在肩,而是浑身轻飘飘的,仿佛腾云驾雾。

3

不知不觉间,阿牧和两个姑娘已经来到兰坳坳口。

太阳偏西,分别在即。阿牧有点依依不舍,便问:“你们是何方人氏?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?”

“我们从那兰来,准备到那楼去。”姑娘声如铜铃,笑靥如花。

阿牧心中一片惆怅,壮胆邀约:“我家就在下面那座村庄,两位姑娘先到家中歇脚?”

两位姑娘微笑谢过:“我们还想在兰坳歇脚,你先走吧。”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包糯米饭,让阿牧带回家尝尝。

其中一个姑娘说:“早就听说阿牧是山歌王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!”

阿牧听了,惊讶她们竟然听说自己。由于天色将晚,只好恋恋不舍回村。

阿牧说:“今日有幸跟两位姑娘同行,不知来日还能否相见?”

“如果有缘,咱们还会见面的。”两个姑娘笑着说。

阿牧重挑担子上路,感到柴火越来越沉。也许是刚才唱山歌太用力了,已精疲力尽。

在门前放下柴火后,阿牧猛然想起——两个姑娘都是古代装扮,在兰坳跟她们道别后,转眼就消失不见了。

“她们到底是什么人?”阿牧觉得事情蹊跷,赶紧打开那包糯米饭,惊讶地看到里面是一团白沙。

阿牧又想起,两个姑娘擦汗时,他偷看到她们脖子下面有花斑(传说山神脖子下面才有花斑)。还有,两个姑娘说的那兰和那楼,都不是人住的村庄,而是遍布水田的深谷。

“莫非我今天遇到山神了?”阿牧想,眼前又浮现两个姑娘的音容笑貌。不过,他并不害怕,因为自己没有做亏心事。

阿牧双手捧着那包白沙,抬头望见血红的夕阳正朝着烟雾弥漫的那楼山谷方向坠下。

4

十二天后的清晨,阿牧吃过早饭,紧锁房门,离开了村庄。

有个村民见他行色匆匆,问他要去哪里。

阿牧说:“我要去那楼找神女了。”

村民以为阿牧又在说傻话,笑呵呵走开了。

阿牧走出村子,径直朝那楼方向赶去。他唱着山歌,逢河淌水,逢山爬坡,终于在黄昏时分来到那楼周遭的山坡上。

阿牧伫立山头时,只见红霞满天,眼底是一片明晃晃的水田。

天地这么大,我在路上碰到的两个姑娘到底在哪里?只恨自己当时没有追问她们的名字,此时想呼唤却不知如何开口。

“有了,以歌会友。” 阿牧拿定主意,一段嘹亮的山歌随即飞出嘴巴,萦绕在那楼田野上空。

阿牧不愧是山歌王,夕阳似乎被他的歌声陶醉了,迟迟挂在天边不肯坠落,成群的倦鸟漫天飞舞,迟迟不愿归巢。

约摸过了半个时辰,阿牧唱到动情处,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铜铃般的笑声。他转过头去,惊讶地看见那两个姑娘,脖子下面的花斑若隐若现。

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阿牧挠着头,又惊又喜。

“我们怎么不能来?这可是我们的地盘。”

“两位姑娘说的是,恕我冒昧打扰了。”

姑娘格格笑:“念你山歌唱得好听,就不计较了。我们俩已领教你的厉害,不过,你未必比得过我们家小姐。”

“哦?你们家小姐也喜欢唱山歌吗?她人在哪里呢?”

“别急啊,如果你真够胆量,请于今晚月圆时赴约吧,到时你就知道了。”

阿牧听了,兴奋道:“好呀,今晚我一定赴约。对了,地点在哪里?”

两个姑娘道:“看你猴急的,请跟我们走吧。”说着领阿牧下山。

阿牧只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,不知过了多久,三人来到水田边的一座竹楼里。

此时月亮初升,月光照耀那楼的山山水水,仿佛披着一层白纱。远处群山舒缓,花草静谧芬芳,竹楼典雅精致舒适,仿佛人间仙境。

两个姑娘端上酒菜,让阿牧吃饱喝足。她们又叫他先歇息,说等下对唱山歌不会轻松。

阿牧急于想知道她们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,坐立不安。好在自己擅长山歌,在阿妍离世后更是难逢敌手。

胡思乱想间酒意袭来,心力交瘁的阿牧陷入了梦乡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两个姑娘把他摇醒:“起来啦,准备唱山歌了!”

阿牧跳起来,呷了一杯茶,整理了装束,随着两个姑娘走到竹楼的阳台边。只见水田里漂着一艘小船,站着一个白衣女子,背对着三人。

虽然还没有看到白衣女子的容貌,阿牧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从背影上看,来人的艳丽绝不在身边这两位姑娘之下。

5

“她就是你们家小姐?好熟悉的背影啊,能否请她转身?”阿牧说。

两个姑娘正色道:“你想看她的真容,唯一的办法就是唱赢她!否则你怎么来,就怎么回。”

山歌对唱开始了,由于阿牧是客,先开口。

男:见到小妹心欢喜,好比蜜蜂见花枝。好想同妹对山歌,可惜年纪太悬殊。

女:妹叫一声阿哥好,年纪大点怕什么。你看厨师用配菜,常用嫩姜炆老鸭。

男:老了难得再少年,哥今年老讨人嫌。隔夜牛肉炒酸笋,虽然好吃不新鲜。

女:生姜还是老的辣,八角还是老的香。哥你好比凉粉果,越老越黄越有浆。

……

男:妹家门前有块田,一年四季水漪涟。小鱼虾米妹不养,莫非等谁来种田。

女:妹家门前有块田,不种稻谷不种棉。租给阿哥种甘蔗,合同一订一百年。

阿牧不愧是指物为歌的能手,炽热的感情瞬间转化为一串山歌,像狂风暴雨般朝船上的姑娘砸去。从自惭形秽,到问姓名,到问出身,到表达爱意,稳扎稳打,步步为营。

船上的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见招拆招,滴水不漏。

这是一场歌王和歌仙的对决,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。丰富的歌词,清丽的唱调,质朴的感情,令那两位姑娘听得如痴如醉,喝彩连连。

月夜似乎也被这场山歌赛着迷了,彩云追月,星星不眠,四野寂静无声,只有山歌回响。

也不知唱了多久,最后是两个姑娘站出来宣布双方战成平手:

“阿牧,阿妍!你们别浪费时间了,赶紧相认吧!”

“阿妍?!”阿牧听了,惊呼道,“怪不得看背影这么熟悉,可她早就不在世间了呀。”

船上的白衣女子闻声,缓缓转过身来,果然是阿妍。多年不见,她依然风姿绰约,艳丽动人。

阿牧看见了,喜极而泣。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窘态,20多年来饱经风霜,自己早就又老又丑,怎能配上阿妍?这好比一朵鲜花和一坨牛粪。

庆幸久别重逢,奈何物非人非。

两个姑娘告诉阿牧,她们都不是凡人。当年阿妍是被那楼的一个山神勾来的,因为他被阿妍的歌声迷住了。

阿牧听了,火冒三丈:“山神在哪里?我要杀了他!”

阿妍说:“你想杀死山神,谈何容易?他有一把钢刀,锋利无比,除非你能拜金刀客为师。”

阿牧说:“金刀客在哪里?”

两个姑娘接过嘴:“金刀客在那兰。”

阿牧说:“我这就去那兰拜师。”

阿妍说:“就算你拜金刀客为师,也没那么多时间练刀了。”

阿牧问为什么。

阿妍啜泣道:“山神暂时外出,三天后就回来。这么短的时间里,你想打败山神,无异于天方夜谭。你还是回村里吧,好歹能活命。”

阿牧说:“你走后,我生不如死。如今久别重逢,我一定不放手。”

阿妍听了,热泪盈眶,说:“那你速去速回。”

6

阿牧连夜赶路,次日傍晚来到那兰,几经辗转找到了金刀客。

金刀客问:“你是谁?”

阿牧说:“我叫阿牧。”

金刀客问:“你找我,有何贵干?”

阿牧说:“我想跟那楼的山神决一死战。”

金刀客问:“为什么?”

阿牧说:“山神抢走了我的心上人。”

金刀客说:“人跟神打架,输赢不言而喻。”

阿牧说:“只要能跟心上人阿妍在一起,我愿以死相拼。”

金刀客点点头,问:“你有多少时间练刀?”

阿牧说:“一个晚上。”

金刀客说:“那你还是省点力气吧。”

阿牧说:“时间再短,也好过不练。”

金刀客点点头,问:“我凭什么帮你?”

阿牧叹气道:“我做鳏夫好多年了。你懂的。”

金刀客点点头,说:“哦。”

金刀客原名叫马叁,是班竹屯的一个鳏夫。

马叁摇身变成金刀客的经过,就是一则传奇。

班竹屯坐落在大青山脚下,是一座拥有百余户人家的村庄。

千百年来,村民保持着一个习惯:早上,去河边挑水;中午,去河边洗衣;晚上,去河边游泳。

村民常去的地方有两个渡口,在上游的叫风凌渡,在下游的叫雨凌渡。

不知何时,两个渡口各有十一块平滑的石头露出水面。经过河水长年的冲刷和人们的拍打,光滑锃亮。

令人疑惑不解的是,两个渡口加起来却有23块石头。其中一块石头,有时会在风凌渡出现,有时会在雨凌渡出现,有时在两个渡口都不见踪影,仿佛正在赶来的路上。

曾有一个邻村人,眼馋那块石头乌黑光亮,一天夜里把它扛回家当磨刀石。

不料,石头次日就不见了,没多久又出现在班竹屯的河里。

这一切,班竹屯人并不知情,他们早已经习惯它的时有时无。

多少年来,只要第23块石头在哪个渡口出现,都会引起村民的追捧。大人喜欢在上面洗衣服,洗菜,小孩则喜欢趴在上面游泳,嬉戏。

某个时候,班竹屯村里有一个孤儿叫马叁。

他虎背熊腰,可惜家无良田美地,平时靠给富人挑水混口饭吃。

不知不觉间,马叁从15岁挑水到了60岁。

挑水除了能维持日常生存,马叁没有多余的钱娶妻成家。他家徒四壁,从前门扔一块石头进去,石头“嗖”地从后门飞出。

风吹雨打,练就了马叁钢铁身躯和钢铁臂膀,但人终究有老迈的时候。

马叁60岁那年冬季的一天,不小心在挑水途中摔伤了,不能再挑重担。

东家嫌他没用,付给他一点钱后,把他打发走了。

这天中午,马叁拖着残腿到河边给东家挑最后一担水。

他坐在那块奇石上,望着熟悉的渡口,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。

45年的挑水情景历历在目,没想到却落了个老无所依的下场。

想到这里,他不禁潸然泪下。

在舀水时,马叁感觉到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利器。

起初,他以为是一条鱼。伸手去抓,它却滑溜溜地跑掉了。

当人不去理会时,那条“鱼”不仅会来划手,还会来划脚,闹得很欢。

“鱼”一会儿东,一会儿西,一会儿南,一会儿北的乱窜,陪马叁度过了一个寂寥的下午。

临回家前,马叁惊讶地发现,水里的利器不是一条鱼,而是一把金光闪闪的刀。

马叁小时候听老人说,如果遇到水中宝物,要及时咬破手指滴血,不然宝物会幻化而去。

马叁赶紧咬破手指,对准那把金刀滴了几滴血。

说来也怪,那把金刀仿佛被人血粘住了,定定地浮在水中,像一条被电晕的鱼。

马叁屏气凝神,伸手去抓,捞出一把金刀。

趁着四周无人,马叁赶紧脱下衣服包住金刀,一步三滑跑回家。他用一块红布将刀包好,藏进床底。

等到三天过去,马叁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布,看见金刀仍安静地躺着。

此后,班竹屯再也没人见过那块奇石,更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。

金刀削铁如泥,吹毛断发,给马叁的生活带来了巨变。

马叁携金刀上山打猎,小到蛇鼠,大到野猪,手到擒来,从不空手而归。

再后来,马叁离开了班竹屯,跑到那兰隐居。

一次机缘巧合,马叁听到阿妍的山歌,很同情她的身世,便提出为阿妍报仇雪恨。可阿妍谢绝了,说人各有命,马叁只是路人,不是她的摆渡人。

当时,马叁就发誓:只要有人能解救阿妍,愿助一臂之力。

7

“前辈,请教我刀法!”阿牧跪下叩首。

马叁扶起阿牧,说:“时间太赶了,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
阿牧说:“山神有一把钢刀,锋利无比,只有你的金刀能对付。”

马叁点点头。

阿牧说:“请借给我金刀。”

马叁说:“光有金刀没用。”

阿牧说:“我会使刀。”

马叁说:“使什么刀?”

阿牧说:“柴刀!”

马叁眼睛一亮,说:“你使给我看。”接着递过去一根小腿般粗细的木棍。

阿牧说:“怎么使?”

马叁说:“平时你怎么使,现在就怎么使。”

阿牧提刀,屏气凝神,“嗨”的大喊一声,一刀挥过,木棍瞬间被砍成两截。

马叁惊赞:“力道足,刀速快,你有机会取胜。”

阿牧一愣,不知言语。

马叁说:“你知道最好的杀人刀法是什么吗?”

阿牧说:“不知道。”

马叁说:“最好的杀人刀法,就是没有刀法。乱拳打死老师傅。”

阿牧一愣,不知言语。

马叁说:“无招胜有招。决斗时你就将山神看作一根木棍,按照平时挥柴刀的习惯,使出最大的力气砍过去。”

阿牧点点头。

马叁说:“越是深谙刀法的人,使刀时越是束手束脚。记住,你只有一次机会,一刀决胜负。一旦他识破,你就死定了。”

阿牧点点头。

8

两天后,那楼水田里的一艘船上,阿牧和山神持刀对峙。

岸上,站着阿妍跟那两个姑娘,魂不守舍。

山神瞟了阿牧一眼,轻蔑道:“我是神,抢了你的女人,你能把我怎样?”

阿牧说:“虽然你是神,可抢了我的女人,就得付出代价。”

山神说:“我有钢刀。”

阿牧说:“我有柴刀。”

山神说:“我精通刀法。”

阿牧说:“我会砍柴。”

山神哈哈大笑。

“看刀!”阿牧说着挥舞金刀朝山神一扫而过,仿佛砍一根木棍。

金光一闪,“扑哧”一声响后,空气中传来“嘶嘶”声。

山神说:“ 谁中刀了?”

阿牧说:“你。”

山神用手捂住伤口,问:“你使的什么刀?用的什么招?”

阿牧说:“我使的是金刀,用的是砍柴的招。”

山神说:“不可能。”

阿牧说:“没骗你。”

山神还想说什么,可他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断成两截。

山神说:“我是神,不会死的。”

阿牧说:“作恶多端,神也会死。”

山神张张嘴,还想说话,可已经有气无力。他轰然倒下,在地上抽搐,很快没气了。

阿牧收刀回鞘,抬头看了看岸边的阿妍。

“阿牧,还等什么?赶紧来追阿妍啊?”两个姑娘怂恿道。

阿牧苦笑:“我这副模样,有何面目见阿妍?罢了,能在这里见到她,死也无憾了!”

两个姑娘说:“你再仔细瞅一下自己,真的有那么差吗?”

阿牧低头看水里,才发现自己仿佛一条蜕皮的蛇,不仅换上了新衣裳,连肌肤也变白嫩了。

“阿牧,别再臭美了!难道想让阿妍主动去追求你吗?”两个姑娘起哄道。

阿牧赶紧向两位姑娘拱手作揖,感谢她们成人之美,然后跃下小船,游过水田,朝岸边划去……

从此,世上再也没人看见阿牧。

多年以后,当人们看着阿牧那间破房子时,才敢确认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。

第六章、樵夫梦醒

1

青衣和红衣化身成两个丫鬟,助久别重逢的阿牧和阿妍喜结连理。看着阿牧和阿妍过上幸福的生活,红衣仍沉浸其中,不能自拔:“如果能有这样的爱情,我情愿不做神仙。”

青衣说:“别傻了,情爱值多少钱?我们早就超凡脱俗。”

红衣说:“你不懂!”

青衣说:“我当然懂!”

就在青衣和红衣相持不下时,一个白胡子老人突然飘到跟前。

“青衣,红衣,你们仔细看一看,我到底是谁?”

青衣和红衣看了看来人,异口同声说:“我们在年画上见过你,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大神?”

白胡子说:“好眼力!那你们知道自己是谁吗?”

青衣说:“我是青衣仙人啊。”

红衣说:“我是红衣仙人啊。”

大神摇摇头,说:“你们再仔细瞧一瞧。”

青衣看了看红衣,瞪大眼睛说:“夫人?”

红衣看了看青衣,瞪大眼睛说:“阿布?”

青衣和红衣望着大神,异口同声说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大神说:“阿布,你还记得自己的过往吗?”

阿布说:“我是一个落魄秀才,喜欢写诗词。一天,夫人趁我外出,一把火烧掉了诗词,再离家出走。我心里有了郁结,从此砍柴为生,以左右手对弈为乐。一天,我上大青山砍柴时,看见一个青衣老头和一个红衣老头下棋,我便坐下旁观。不知不觉入了迷,还参与对弈。等我下山回家时,才发现整个世界变了,我格格不入,只好再次上山。再后来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大神点点头,又转头问阿布的夫人:“你呢?还记得自己的过去吗?”

阿布的夫人说:“我离家出走后,迷了路,又饥又渴,后来病死路上了。至于怎么上的大青山,又怎么变成红衣仙人,一点都记不起了。”

大神说:“是我不忍心拆散你们,又把你们撮合在一起的。”

阿布说:“如此说来,我也死了吗?”

大神点点头,说:“你临死前还惦记着那两个仙翁,我便让你们夫妇化成青衣和红衣两个仙人,过一回仙瘾。现在过瘾了吗?”

阿布说:“我现在只想知道,我跟夫人还能在一起吗?”

大神说:“关于这个问题,你还是问她吧。”

夫人捅了捅阿布,说:“这阵子我们不是整天形影不离吗?”

大神说:“那是外力作用,如果没有神助,你们还愿携手同行吗?”

阿布说:“我愿意。”

夫人说:“我也愿意。”

大神说:“这样吧,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选择。能不能在一起,就看你们的造化了。”

阿布夫妇异口同声说:“这回我们要变成什么?”

大神说:“你们先别说话!听完故事,等醒来就知道答案了。”

2

弄楼屯有个老农,家里养了一头水牛和一头黄牛。

两头牛都是年幼丧母,从小一起长大,情同手足,人们纷纷称奇。

水牛因身高体壮,在黄牛遭受欺负时,经常挺身而出保护黄牛。

黄牛对此感恩戴德,水牛则说:“没什么,一家牛不说两家话。”

不知不觉间,两头牛长到了学习耕田犁地的年纪。

春耕的一天,老农赶着水牛和黄牛来到田边,准备犁地。

老农先给黄牛套上犁枷,可任凭他怎么吆喝和驱使,黄牛就是定定站着,不肯往前走。它还撒了一大泡尿,弄湿了主人的裤子。

气急败坏之下,老农臭骂了黄牛几句,将犁枷换给水牛套上。

水牛不等主人吆喝,就老老实实地奋蹄拉犁。

半天下来,水牛累得气喘吁吁,头昏眼花,而黄牛自始至终在田边悠闲地吃着青草。

劳作期间,水牛偶尔放慢脚步,就遭到主人的用力鞭打。

水牛不解,质问主人:“我已经为你拉半天犁了,你怎么还要打我?”

老农听了,非但不同情它,还骂道:“黄牛不愿拉犁,只有你拉,我不快牛加鞭,什么时候才能犁完田地?别废话,赶紧走!”说着又抽了一鞭。

“会拉犁与否是能力问题,愿拉犁与否是态度问题,我看黄牛就是态度问题!”水牛想,从那天起对黄牛怀恨在心,伺机报复黄牛。

当时的弄楼屯是一座闭塞破烂的村寨,闹虎灾,夜晚经常有老虎进村捕食家畜。

黄牛自知体弱,害怕哪天也变成老虎的口中美食,便请教水牛御虎之道。

“这好办,”水牛告诉黄牛,“如果有一天,老虎问你的牛角是用什么材料做的,你就告诉它是用黄泥捏的,老虎就不敢吃你了。”

黄牛说:“为什么呢?”

水牛说:“你想啊,黄泥又粘又硬的,味同嚼蜡,谁稀罕啊!”

黄牛觉得水牛说的有道理,便牢记在心。

没多久,果然有一只猛虎闯进村庄,大摇大摆来到牛圈外面。

黄牛见状,不由自主打哆嗦,而水牛却岿然不动。

老虎钻进牛圈,走到黄牛跟前,问:“你的牛角是用什么做成的?”

黄牛脱口而出:“是用黄泥捏成的!”

老虎哦了一声,猛地朝黄牛的脖子咬了一大口,顿时血流如注。

黄牛瘫倒在地上,奄奄一息。

接着,老虎巴匝着嘴,又走到水牛跟前,说:“请问你的牛角是用什么做成的?”

水牛瞥了黄牛一眼,不紧不慢道:“是用钢铁铸成的,要不你来试一下!”说着朝老虎的肚子猛顶。老虎哀嚎一声,落荒而逃。

黄牛听了,才知道自己被水牛坑了,但很快它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,死不瞑目。

从那天起,水牛和黄牛每次相见都分外眼红,见一次打一次,至今仍是一家不容二牛。

3

听完了故事,阿布夫妇异口同声说:“大神,为什么给我们讲水牛和黄牛的故事?”

大神说:“因为你们就是故事里的水牛和黄牛。”

阿布说:“谁是水牛?谁是黄牛?”

大神说:“你是水牛,她是黄牛。”

阿布说:“你想通过故事说明水牛和黄牛不相容吗?”

大神点点头,说:“你们原本是一家,可惜啊,后来反目了。”

阿布拉着大神走到墙角,悄悄说:“我能变成黄牛吗?”

大神问:“为什么?”

阿布说:“因为我想跟她一起死。”

大神说:“不能!”

阿布夫人拉大神到墙角,悄悄说:“我能变成水牛吗?”

大神问:“为什么?”

她说:“因为我想跟他一起活。”

大神说:“不能!”

阿布说:“既然如此,那我们继续死算了。”

夫人听了,也说:“对,还是让我们继续死了吧。”

大神说:“既然你们这么相爱,当初为何不珍惜在一起的时光?行啦,你们的梦该醒了,回去好好过小日子吧!”

话音刚落,阿布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刚才伏桌睡了一个长觉,枕边放着一堆诗词,口水流了一地,而夫人正在厨房里煮饭。

阿布大叫:“夫人!”

夫人应答:“相公!”

两人不约而同跑到中堂,紧紧拥抱,相视而笑。

清晨,阿布家里炊烟袅袅。晨曦中,茅屋里传来一阵诗歌吟咏声——

“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胡不归?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?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。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舟遥遥以轻飏,风飘飘而吹衣。问征夫以前路,恨晨光之熹微。”

评论列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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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1-18 13:11:56

给出的方案很有意义很实用,对我的帮助很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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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7-27 23:07:41

如果发信息,对方就是不回复,还不删微信怎么挽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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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6-02 14:06:17

老师,可以咨询下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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