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漂亮的回答还不够

时至今日，那个男生的回答依然让我思量深深。

记得讲蒲松龄的《狼》一文时，随着教学环节的推进，我问学生哪些词句表现了两只狼的“小聪明”。有的学生翻动书页，有的学生与同桌低声细语，他们最终给出的答案有：“目似瞑，意暇甚”，狼假装休息，却给了屠户反击的机会；“一狼洞其中，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”，证明两只狼在合作。学生的“证据”集中在课文第四自然段。就在我要提示学生读一读前面段落时，那个在课堂上总是默默无闻的男生举手了。他说，“骨已尽矣，而两狼之并驱如故”表现了狼的“小聪明”，因为骨头已经一块不剩，两只狼却不懂得见好就收，依然尾随屠户，这才招来杀身之祸。他又补充说，“两只狼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，而没有看长远”。

“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回答！”我不禁赞叹。也因为这句漂亮的回答，我总能想起与那个男生相关的点滴。

那个男生常常不交作业，每每问及原因，他便幽幽地说“在家呢”；他还经常迟到，理由同样只有一个：家里马桶堵了。

因为不交作业，班主任约谈家长，来的是男孩的爷爷。交谈中，作为旁听的我隐约了解了男生的家庭：父母身体有恙，奶奶罹患癌症，一家人被各种疾病折磨着，男孩因为缺乏与人沟通而性格怪异。

那次谈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刻意疏远他，还固执地认为，在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。不过我后来发现，他喜欢打篮球，课间10分钟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在走廊聊天，他则怀抱篮球，试图于拥挤的走廊寻一块空隙打篮球，哪怕只是拍几下。有一次，男生因为专注打球，撞上了走廊尽头的铁架子，磕破了额头。

无论家庭还是男生自己，都是麻烦不断。面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意外和困难，男生好像很麻木，除了篮球，许多同龄人感兴趣的事都无法唤醒他的热情。但是，那节课上男生的回答却颠覆了我先前的判断。谁说这样的孩子没有思想，谁说这样的孩子没有主见，谁说这样的孩子就该被忽略？那个男生如此孤独、沉默，是痛苦压抑了他奋进的脚步和热情的火焰吗？

我想对他说，孩子啊，你说面对诱惑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，那么面对苦难我们怎样做才算得上不是自作聪明？老师多么希望你能正视命运抛给你的苦难。这对于十三四岁的你来说太过苛刻，但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你得到的这份礼物，价格稍稍昂贵了一些，需要你付出更多的努力。你若是能把脚下的泥泞锤炼成一块块方砖，人生或许会有另一番景色。

孩子啊，人的一生仅有一句漂亮的回答还不够，许多事、许多成就并不是说出来的，优秀、卓越、崇高都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出来、做出来的。汪国真有句话说得很准确，“没有比脚更长的路，没有比人更高的山”。终有那么一天，你会读懂它。我希望，那一天早点到来。

（作者单位系内蒙古准格尔旗第九中学）

《中国教师报》2022年02月16日第9版

作者：蔺丽燕